「定王妃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回去吧。」江若寧語氣溫和，卻堅定，「怡然軒離這裡也不遠，讓侍女陪著便是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這點膽，也敢夜裡門？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可杏兒跟阿蘭睡得可熟了，怎麼都叫不醒……」宋楚楚央：「我一個人睡，真的會怕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夜深，怡然軒裡，宋楚楚躺在床上輾轉難眠，睛瞪得大大的，耳邊總像有針線輕響、女哼唱，那句「繡到心頭一點紅」像鬼一樣縈繞心頭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這話說去，多沒臉啊。堂堂王妾，夜裡被話本嚇得要人陪睡，還不給後院那些嚼的婆們笑死？

        采薇壓低嗓音：「唱的不是什麼小調，是那王妃臨死前最愛哼的一句——『繡到心頭一點紅，夢中不見舊郎容……』」

        她不要侍女。她想見江若寧。她憶及江若寧在侯夫人面前的維護之姿，亦想起數日前，她那溫掌心緊握的藉。此刻只有那人能讓她不那麼怕。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睡得極淺，聽到細碎的叩門聲，眉心微蹙。片刻後，她披衣起，吩咐外間侍女：「去看看是誰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低頭扭半晌：「……有點睡不著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由她抱著，淺淺一笑。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語氣依舊溫淡：「怕什麼？」

        她一邊說，一邊抱住了江若寧，臉頰埋在她肩頭，嗓音哽咽：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睜大看著她，像是怔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室內一片寂靜。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忽而開：「宋娘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後來，新妾被扶為主母，但不到三個月，竟瘋了。她說有人夜夜坐在她床前，低聲對她說話：『我的王爺，怎會愛妳……妳害我沒了命……』」

        她張了張嘴，想叫人起來陪她，卻又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繡兒：「聽著還蠻淒的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她低聲嘟囔：「我……怕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聞言，眶忽然泛紅，鼻尖一酸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多時，侍女帶著幾分不解的神回來，低聲：「回娘，是宋娘……說……說她有些事，想見您一面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一陣顫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心一慌，掀開被坐起來，望了內室一隅，杏兒與阿蘭正歪在小榻上打盹，氣息均勻，睡得極沉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披衣榻，打開門時夜風涼涼，襖被風一掀，她渾一震，卻還是一步步，往雅竹居的方向走去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良久，江若寧續，語氣溫柔而堅定：「孩由誰撫養，由王爺決定，非我能預。我答應妳，若日後王爺真要將妳的孩交我撫養，我會視如己，更不會傷了妳與孩的分。妳永遠都是孩的母親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有件事……我本不該此時說。但妳與我同榻而眠，我不想日後妳從旁人中得知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眾人倒一冷氣。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睛一亮，立刻蹦蹦上了榻，小心鑽被中，側躺好，動作俐落得彷彿早就準備好了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忽而靈機一動，語氣突然變得理直氣壯：「王爺走前不是說了嗎——讓妳好好照料府中事宜。我不就是府中事宜嗎？」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無奈到了極致。王爺——您快些回來罷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再後來，定王府因故荒廢。到現在還在呢，就在京郊城西那邊，門還掛著舊王府的牌匾，只是多年無人居住，樹藤都爬上屋簷了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穿著繡桃披風，小心翼翼地踏內室，一雙睛在燭光亮晶晶，神卻有些心虛。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望她一：「妳倒是自在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見她站定不語，便問：「這般時辰，不在怡然軒歇著，跑來什麼？」

        每每合上睛，她更是看到那定王妃的黑影——「我的王爺，怎會愛妳……妳害我沒了命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妳淒個什麼！那聲音是半夜時傳的，而且……最怪的是，有人發誓看見那座繡樓明明已封窗封門，那夜卻亮著燈，窗內有一女影，坐在窗前，一針一線在繡！」

        「若是別人，我一定怕得要命。可妳……我相信妳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嗯？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幸好……是妳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我朝沒有一位定王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兩位女，在同一男的府中，同一榻上，相

        她望著宋楚楚，聲音低而穩：「王爺離府前，禮與宗人府已來人——我便是他擬立的正妃人選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內室晦暗，魅影重重。只一瞥，便疑有人影端坐桌畔，專心繡作。

        夜深燈微，床榻之上兩人並肩躺著，一時間只聽得風拂竹影。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低頭：「怕黑、怕鬼……還有……怕定王妃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一怔：「請她進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急：「我知啊！是話本裡的定王妃！她就是那個冤死後夜夜來索命的那一位……」聲音說到最後已經縮成一團。

是府中嬤嬤說夜裡聽見繡樓裡有針線聲，一一，還伴著女人低低的哼唱聲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聞言，失笑一聲，終歎了氣：「罷了。今晚就留吧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秀眉一擰：「睡不著，為何要來這裡？」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一愣：「誰？」

        她咬了咬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