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来了。”赵至招呼了一声，似乎等他已久，“你阿唠叨，别放在心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黄珏咬牙：“昆山州不仅有张士诚的队伍，还有方国珍的元军。咱们全而退已是不易，平章又岂能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倘若昆山州未曾失手，便是你与他闹到平章面前也算不得大事。”赵至指了指自个儿肩的伤，沉声，“可惜，咱们这仗打得难看。孟开平在徽州地界却如履平地，连战连胜。一个女人罢了，这会儿报上去，平章多半不会降罪于他，反倒有可能顺推舟，施恩将那女人赏给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黄珏无话可说了，他甚至有些绝望地想，难这辈都没法胜过孟开平了吗？

        于是，黄珏打定主意，倨傲：“阿，不论你如何挑，总归我一定要娶个清贵至极的。旁的皆不重要，必得显赫。有朝一日，待咱们黄家与赵家威名远扬之时，绝不能让外家拖累，更不能被旁人比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至早看他与孟开平有隙，可后者一向没什么锋芒，何至如此：“他对你手，可是被你握住了把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败了便是败了，否则我这伤何至于被送回应天。”赵至叹，“胜败乃兵家常事，但义军境艰险，只可势如破竹，不可一溃千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在赵至旁落座，继续：“夫，此事为我所知，孟开平却毫无惧意，可见他是拿准了平章偏心厚待他。我受辱无妨，若军中有此先例，上行效，恐难以服众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玉儿，你与孟开平暗中较劲是好事。我让你任军镇抚一职就是想让你如他一般稳扎稳打，日后好于军中崭角。可你不能与他在明面上争抢，他大你许多，绝不是你如今能得压过的。”

不记得了。什么寨主？我早想不起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原来这伤受得也并非全无好，黄珏的思绪渐渐飘远――谈及容貌端庄、知书达理，他不由得想起了某个不该想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生得早也罢，晚也罢，都不如孟开平赶得巧。他从十六岁起便拥兵自重，又于齐元兴境最低微时率兵来投，这样的义是不可辜负的。理，他与黄珏等人应是同辈，可沦资历，他却被视为诸位元帅的同辈。

        想到这儿，黄珏不免再暗暗可惜一番。可惜她已经是孟开平的女人了，可惜她寻错了依靠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，赵至望着黄珏颓丧的神，又：“这世上还有句话，叫‘君报仇，十年不晚’。你的韧和才能都远胜他们，待你成人，咱家便是一门两帅，无甚可惧！再者，平章曾亲许诺过让大公与蓁儿结亲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黄珏将黄娆给哄回去，推门便望见自家夫正好整以暇地靠在圈椅上休憩养神。

        黄珏隐约明白他是在说将来之大业，可这些还太远太难测。面上的疤痕仍隐隐作痛，黄珏意难平：“夫，就这么轻易饶过也太便宜他了，回孟开平岂非更肆无忌惮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论年岁，她与他同龄，岂非更相合？论脾，他最厌那等唯唯诺诺的弱质女，独她还算得上有些骨气。再者，他早决心娶一位贵的世家女，那狗屁寨主之女说白了就是土匪之女，连贱籍都不如，就算白给他作妾，他也不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小别给我装傻充愣。”黄娆愤愤，“这事没你说话的份，我只是知会你一声。人家小娘容貌端庄，知书达理，不定能看上你呢！你瞅瞅你这脸糟蹋的，狗见了都嫌！唉，本打算过几日领你前去拜谒，现看来可不成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凭什么？”黄珏立刻起，费解，“难连夫你也怕他不成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黄珏这话虽冠冕堂皇，但所言在理。赵至一贯主张用严刑峻法肃清军纪，将帅犯法应与士卒同罪，孟开平也本没理由例外。

        闻言，黄珏当即冷哼：“平章拟定的军令，于他不过是废纸一张！他为一翼元帅，自当以作则，谁知竟夺徽州城总之女，瞒而不报，依例当斩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闻言，赵至悠悠：“放心便是。我不好开，自然有人能替你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黄珏知晓他听见了那些话，便摇摇：“她盼着我好，我明白。可是夫，人活着不就为了争一气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但这也无妨，毕竟普天难还寻不几个胜过她的姑娘吗？难世家大族唯有她们师姓与杭姓吗？

        他不屑与齐闻和冯胜等人相较，因为他们本不是他的对手。自少时起，他的骄傲便迫着他不断前、不断追逐，而孟开平就是那片笼在他上的阴影。如果不能冲破阴影，人生可谓晦暗至极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摸了摸面上的伤，冷冽：“这气，总归我是咽不去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赵至目光迥然，豪气顿生：“有齐家一日，就有赵家一日。他们所谋有限，到时必有贵贱之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以为自家夫会帮衬他，然而赵至思索片刻，只缓缓：“玉儿，此事你莫要掺和来。这些时日你且在家中好生将养，待伤好了便回军中任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