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个温柔且良善的姑娘，师杭十分肯定，以至于她见了孟开平，开便：“最难消受人恩。将军，幸而您醒了，否则欠的恩不知由谁来还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元帅醒了？”袁复的反应比谁都快，闻言立刻从椅上站起，“他怎么样，要不要再唤大夫来瞧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于蝉微微颔首。她站起，临去前却仿佛想起了什么，回首一礼。

        昏倒前他仍迷迷糊糊地想，这，这女人总不会再怨他了罢？毕竟他待她也算是仁至义尽、舍生忘死了。

己最有利的应对之法就是任由这女人替他挡刀，不论她是死是活，总归他能毫发无伤。可是孟开平不来此等卑劣之事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些姑娘能让见者皆如沐风，不忍冒犯，师杭觉得这位于娘便到了这一。她来时，对屋中所有人都以礼相待，更对自己这个份尴尬的女没有半分忽视与轻蔑。听闻孟开平伤势颇重，她无助垂泪，再三恳求大夫一定要全力医治。那形，一直死盯着师杭的袁复见了都不忍心，赶忙连声宽她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，趁小红刀刃悬空之际，他瞅准时机，狠狠一脚踹在她腹要害。

        女轻如片羽的嗓音带着丝哽咽，自榻边幽幽传来。孟开平昏昏沉沉的，还以为是师杭守在旁边，便压不适唤她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话，师杭听了不大痛快，却无意辩驳。当侍妾也好，当罪人也好，总归这是她自己选择的，没什么好埋怨。

        袁复见她抬步走，也跟上前几步，颇不放心：“还是让末将一同去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师杭在他床边坐了来，将汤药递过去，颔首：“多谢你，这回是我连累了你。至于你

        于蝉慢条斯理：“你已昏睡一天一夜了。袁副将和师姑娘都在外间，二公想先见谁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孟开平定了定神，终于看清了前之人，只得笑了笑：“是你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屋那位于娘，师杭早闻其名，今日才得见其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孟开平被她这番絮叨说得晕，勉耐着：“多谢照看，不过我这是睡了多久？袁复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终于醒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中毒而已，又不是伤残。”孟开平清了清嗓，不甚在意，“既然没死，说明这毒也算不得厉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筠娘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黄珏曾说过，于娘曾是孟开平兄长的女人。虽然这话存疑，但师杭料定孟开平光奇，应当看不上寻常姑娘。果不其然，待真正见面以后，她上温婉动人的气质衬上清丽淡雅的姿容，连师杭都自愧弗如。

        孟开平略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，旋即也不再刻意掩饰，直言：“昨日辛苦你了，这就回去歇着罢，烦你把那女……嗯，将师姑娘请来，我有事问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于是师杭默默想，这孟开平还真是大难不死，艳福不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老替你挡刀尝毒，你居然连句谢都没有。”孟开平真不知这女人的心里装的什么，恐怕是一大块寒冰巨石，“哼，这我们之间两清了，你总该老老实实留来了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然而还没等师杭开，于蝉先帮她劝：“袁将军，二公这会儿只请了师姑娘一人。他心中有数，您又何必违令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二公，还有一事，妾须得告知于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怀里护佑的女人此刻也睁开了睛，懵懵懂懂地望着他，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。孟开平想笑话她蠢，可腹的灼痛愈发烈，双已经彻底没了知觉，还无法抑制地搐。那一脚就是他最后的气力了，之后他再也支撑不住，前一黑便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必了，汤药应当煎好了，师姑娘一会儿服侍二公喝便可。”于蝉温言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想起，于蝉却制止了他，扶着他稍稍靠在枕上：“别着急，大夫说你还需要静养几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只要他还有气在，就轮不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替他挡刀。于是他毫不犹豫，直接将那只预备迎敌的右手横在了师杭前，搂着她稍一侧。

        匕首越过护臂割在了他的手肘上方，深深划了一裂，火辣辣地刺痛。但这种疼痛于孟开平而言本无足轻重。战场上，他曾险些被敌人砍一条手臂，照样可以了结对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师姑娘。”思绪纷乱间，师杭一抬，正瞧见于蝉从室步，望着她微笑，“二公请你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闻言，于蝉坐在他面前叹了气，愁容满面：“你总是这样，天大的事都不放在心上，只教旁人替你提心吊胆。你此番中的是钩吻之毒，又名‘断草’，厉害非常。幸而你所饮不多，否则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。还有你臂上这伤，深可见骨，差些伤及脉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半梦半醒间，孟开平似乎听到些哭喊和吵嚷声，很快，中便被灌了许多温腥之。他隐约觉自己吐了好几回，再往后，耳边逐渐清净来。等他再次醒来，天已然大亮。

        毒是不是这女人的两说，但通敌这事多少跟她脱不了系。元帅正卧床养病，万一这女人故技重施可怎么办？

        这两个字一，周遭霎时静了静。那女没有应他，默了半晌才：“二公，妾是于蝉。”